Chapter 9
我不是真的想要你离开,但我不能和你一起任性耍赖。彼此没法填补那份空白,才更要去学会独自漫长等待。也许有朝一日相逢在人海,你我已学会如何更好去爱。
一切就好像在做梦。
董思文还没办法好好消化下午发生的事情就不断有新的问题接踵而至,比起无力感,现在更大程度上大概是失重的感觉吧。
窗外的雨还未停,玻璃上水迹交错重叠,雾化了远处的树丛和街角的路灯。
将手插进头发里深深叹了口气也没法舒缓董思文此刻的烦闷,浴室里花洒的热水与地板接触的声音更让她觉得密不透气,她甚至有点自私地想让王俊凯一直在里面别出来算了。
王俊凯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自己也还没想通呢。
下午在被窝里半梦半醒的时候接到电话,背景音很是嘈杂,王俊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空旷的地方传来,听着不甚真切。
“思文姐,你在哪?”
“在家啊……”
“那你能出来一下吗?”
“啊?”董思文有点懵。
“我在你家附近。”
“什么?”困意完全褪去,一丁点都不剩了。“你在我家附近?”
“我不在重庆。”少年舔了舔唇,“我来意大利了。”
董思文连外套都没顾上穿,汲着拖鞋就往外跑,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浸过的泥土再掺杂了邻居太太种的蔷薇花的味道,环顾四周也没发现王俊凯的身影,在她都要觉得那通电话是个恶作剧的时候,王俊凯闯进了她的视线。
刘海和衬衫都已湿透,紧贴着皮肤更显得他瘦弱单薄。他身子微微前倾,脊背没挺直,头也略低垂,不由自主地散发着一种无辜而悲伤的气息。
他抬起头,看到了董思文,天色宕冥,而王俊凯的眼睛也显得愈发明亮,像是有漩涡一般要把人吸进去,董思文无力抗拒。
“思文姐……”
“别在这说,还下雨呢。”董思文顺势牵过王俊凯的手往回走。
以前不是没牵过手,活动或者接机被粉丝拥堵的时候,她就抓着他的手一路狂奔甩掉跟着的人群。
可现在,不一样了。
此情此景,此刻此心,都不一样了。
王俊凯的手很软,也很凉,董思文恨不得把自己的体温能过渡给他一些。
虽然不明白他的来意,但是阔别已久再度重逢,她是非常高兴的,即使现在风嗖嗖地灌进裙底让她小腿一边打颤一边起着鸡皮疙瘩,她心里也是阳光满溢处处春风的。
惊喜有时候真的不单纯,毕竟本质和意外是一样的,董思文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些不好的征兆。
王俊凯此番到来,会出事。
浴室的把手扭动,被氤氲的热气包裹着的少年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思文姐。”王俊凯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叫着她名字,然后又立即变得安静。
沉默在此时显得尴尬又诡异。
“怎么突然就来了?”她的心就像是被损坏的石英钟表,齿轮努力想绕着原有轨迹转动却因外力阻挡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把时针秒针发射出去。
“想来看看你。”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他的声音都变得有点,有点陌生。
“就这个理由?你这样做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个好歹怎么跟家里人和公司媒体粉丝交待?”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董思文音调变得高了不止一度,“你已经成年了,不光要对自己负责你还得为周围的人着想,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我……”
“别说了,我现在去帮你看机票,你去联系阿姨报平安,别让他们担心。”董思文起身准备打电话却被王俊凯抓住了手腕。
“你听我说好不好,难道你都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么。”
求你别说,别说出来,我不想打破,我也不敢打破。
“思文姐,我想了很久,我来这之前的每一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在想,我想通了答案,可是我不知道答案之后的问题的答案。白天不管是上课还是通告,就算我什么也不想光是发呆,这些问题都会跳出来,缠着我。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得来找你,问问你我该怎么办。”少年的眼神和语气都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喜欢你。”
“别闹了,这样开玩笑有意思吗。”董思文嗫嚅了半天,憋了这么句话。
“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少年的一腔孤勇,一片热忱,一颗真心,现在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即使设想过种种情形也仍让她措手不及,目测风力十级,将她带离地面,悬空的感觉美妙又紧张,不知道下一秒会怎样。
“你也累了,先休息下吧。”董思文打算单独冷静再逃避一下,刚起身却被少年从后揽住,还滴着水珠的发梢贴紧她的后背,带着热气的呼吸穿过T恤布料接触了她的皮肤,有节奏地一下下洗刷着,让她乱了阵脚。
“别走好不好。”王俊凯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夹杂了放低姿态妥协的委屈和做错坏事请求原谅的恳求般,略带哭腔。
“小凯你别这样,我们明天再说,你先睡一觉吧。”准备拉开他手的时候董思文却发现了异常,把手贴进王俊凯的额头长叹了一口气,“你发烧了。”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雨势变大了,使劲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努力放空了大脑再一路小跑回到了家。
王俊凯睡得倒很安稳呼吸十分均匀,脸颊泛着粉,嘴唇有些干裂。董思文轻轻摇醒他喊他吃药,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喝完了水,她起身准备关灯。
“思文姐。”
“怎么了?”
“晚安。”
“有需要喊我。”董思文出去之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他,“快睡吧,晚安。”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倚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倾泄在地板上的月光很是清冷,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感受着孤独和冷寂。
小凯啊,再见到你很高兴,你应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小凯啊,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又生病了呢,跟你说过天冷了要多穿衣服,下雨了要记得打伞,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小凯啊,你的身份很特殊,注视在你身上的目光就算可以重叠一万次,你大概也像是被放置在正午的太阳下吧。
小凯啊,你不可以再这样冒险了,爸爸妈妈,队友工作人员还有粉丝,都是爱你的人,不要让他们为你而担心。
小凯啊,你可以任性,可以为了爱无所畏惧奋不顾身,但是姐姐有顾忌,顾忌年龄,顾忌身份,顾忌距离,顾忌流言蜚语,顾忌未来,顾忌以后,姐姐只能做个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胆小鬼。
小凯啊,姐姐也好想好想和你一起,享受青春,分享人生,陪你实现大大小小的梦想,陪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什么都陪你。
小凯啊,你居然喜欢我,你居然,也喜欢我,这真是和梦一样却比梦更美好的事情啊。
小凯啊,你一定要越来越好,你一定会越来越好,我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小凯啊,加油啊。
小凯啊,姐姐也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小凯啊,姐姐现在该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啊。
这一夜,未眠,也难眠。
王俊凯醒来的时候觉得喉咙有点疼,干咳了一声之后这种痛感愈发清晰且强烈,床头柜前有杯还温着的水,端起来喝了之后感觉好多了,原来杯底还压了张便条。
“体温计和药都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一次吃两片,早餐在桌上,我要上课,下午回来,乖乖在家待着。”
家,这个字眼让王俊凯很兴奋,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以前大概也对别的人有过朦胧的好感吧,但这次对董思文的喜欢,甚至让他幻想了与她一起的未来。
是不是有些幼稚甚至荒唐,但他也没法控制,情不自禁就开始想,一回神间竟想到了自己的三十岁。
这样的王俊凯,他自己都没法接受习惯呢。
休息一夜,烧已经退了,吃过早餐后王俊凯满足地坐在董思文房间的地板上发呆。
昨天他睡得特别好,一夜无梦,呼吸的空气里混着思文姐的味道,感觉特别幸福而且安心。
大概无法纾解的思念和找不到出口的爱太多太庞大了,夜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次来他对公司和家人都扯了谎,但他自己明白这不是冲动,只是他对答案太过渴求了,其实归根结底也算是一种冲动,但是他已经没法去计较那么多了。
感性是火焰,理性是海水。
在窗台上发现了自己送给她的那个娃娃,被化了很淡的妆,穿着手作的小裙子,头发上也别了精致的卡子。其实当初买的时候自己什么也不懂,只是看到这个觉得很像董思文,而她又是学服装设计的,想必会给她做很多衣服换吧。桌上摊了很多彩色铅笔,王俊凯处女座强迫症发作,忍不住帮她按着色阶整理好了。一沓设计手稿搁在笔筒旁,好奇翻看,垂在裤边的手攥成了拳头,过于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接一下。”董思文在玄关换鞋,将披萨递给王俊凯。
“思文姐。”王俊凯低头看着她,“我们谈谈吧。”